酝酿了一周,今天终于再次去了Strand Bookstore。上一次去是去年十月了:第一次去不过是试试水深,空手而归;第二次去是为了淘一本室内设计相关的书籍为学校入学要求的作业找找灵感,十几块钱买了一大本,现在已经被我充作床头柜的原料了(我的床头柜是把纸箱子里填满课本、闲置书籍和废纸,上面用来放书和台灯);这一次去是为了买一本英美文学的书籍。
我在国内就不断收书,因为家里小书柜基本满了,所以手脚不是很放得开,除非是惦记了几个月还想要的书,否则不会买。甚至戏曲演员的传记、戏曲方面的科普书籍都极少买,除非是曲律方面的或者是遇到特价,再有个特殊就是白先勇的《圆梦》了,那里面的图真的是太美了。尽管手脚放不开,我收书的进度从未停歇过,每年都有个四五本吧。
出国以来读书一直读不下去,《诗词例话》一直就停留在那大半本,并且已经读过的也几乎没有任何印象了,因为找不到那种读书应有的心态。还记得高三那次同桌拿了本《诗词例话》在我面前晃,我说要借来看看,他不肯,说是借我就拿不回来了(我自然不是借书不还的人,他是说这书会合我胃口)。我趁着自习课看了一两节,觉得获益良多。因为那时候读诗词的速度有所提高,对诗词中情趣的品味却大打折扣。《诗词例话》就是会以一种令人愉快的方式使人放慢读诗的速度。那堂自习课我看书看得非常开心,觉得这才是读诗词应有的感觉,于是高考之后就去买了一本。可是自从高三开始直到高考结束之后,总是忙忙碌碌,我就开始一直找不到读书的感觉。
出国之后,似乎中文书籍也就没法继续收了,但其实我还是在收,只不过有些是买,有些是自己打印。去年年末打印了王骥德《曲律》、王守泰《昆曲格律》和俞为民的《曲体研究》,四页拼一页,那字体大概只有我能看得清,还是装订了厚厚两大本。
不久回国,按捺不住,买了《吴吴山三妇合评牡丹亭》和一套《缀白裘》,到现在也是都没怎么看呢。再出国,到了三月,忽然下定决心要重读《曲律》,也就是从那开始,渐渐地找到了读书的感觉。《曲律》读了大概两个月多点,谈不上有多大收获,因为《曲律》的论述被后人无数次的引用,早都熟识了。这次读书的最大收获,就是从这开始,能读得进去书了。
《曲律》之后是《螾庐曲谈》,《螾庐曲谈》早在国内就打印了,B5纸双页对折,每卷装订一册,我还记得那时候装订到最后,把我家锥子都扎坏了。但是自从出国以来,一直没能读下去,这次趁热打铁,把《螾庐曲谈》也一路追杀了。《螾庐曲谈》读了将近两月,不能说有多么大的收获,但是看到了曲律研究的新突破——从文字工夫转向音乐——从知其然到知其所以然的探求。甚至对我这完全没乐感的人,也是相当有用处的。后悔怎么没早读《螾庐曲谈》,一直以来的两个问题都得到了解决:一是什么样的曲牌可以用作过场短套,二是当用到某曲牌的时候常常会想找一找什么戏里有唱,于是萌生了好几次要把集成曲谱按照曲牌做索引的念头,读到《螾庐曲谈》,才发现王季烈已经在这书里做了索引了!
大概是读《螾庐曲谈》和《曲律》中间吧,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读了《我与地坛——史铁生代表作》,也是打印的。读这本书的动机很简单,《曲律》和《螾庐曲谈》都是学术性比较强的,又都是文言,成天只读这种书是不大吃得消的,需要另找一本白话文的非学术书籍作为消遣,不过为什么偏偏选了这本已经不记得了。我极少读白话文纯文学的作品,想来也只读过余秋雨的一两本和白先勇的短篇小说集而已。读这本书的过程于我而言是很愉快的经历,史铁生的文字积极向上,对人生做着积极的思考,充满着希望,甚至有几篇东西还相当的有挑衅性,于我这个消极到底的人来说,无疑是一剂良药。
《螾庐曲谈》还没读完的时候,美术老师就催我读些美学书籍,我选了《朱光潜美学文集》,还是打印。这本书读来很艰难,因为我对于哲学、美学类的东西一向打怵。在《文艺心理学》的作者自白中,有这样一段话来批驳一人的“美学无用”理论:“何况文艺理论的研究,对于创作和欣赏并非毫无实用哩!先就创作说,‘眼高’固然有‘手低’的,‘眼低’而‘手高’的似乎并不多见。”就是这几句话坚定了我要把这套文集啃下去的决心。书里的内容对我而言全是新的知识,我既不了解哲学,又不了解心理学,只能靠着作者的阐述,一点点理解下去,所以读的非常慢,到现在也读了一个多月了,只读了一百多页。虽然艰难,收获还是很多的,读书的过程也非常开心。只不过我并没如美术老师预想的那般把这些理论应用到美术中去,反而是直接开始反观自己对于诗词戏曲的理解,不过我觉得这个真的不怪我啊,朱光潜本人就是距文学的距离更近的,看他在论述的时候,对中西方文学旁征博引,不由得生出一种无地自容之感来,觉得自己了解的还是太少太少。
其间破天荒读了本小说:《西风独自凉》。那段时间逛纳兰性德贴吧比较多,看到大家对《西风独自凉》的评价普遍很好,说是很能再现纳兰的风采,于是去Queens Library网站一查,还真有这书,异国他乡的,不读一读仿佛对不起这份缘分似的。借来读了,却不小心触起自己的心事,哭得一塌糊涂,可惜的是,我并不是为小说而哭,是为自己而哭。作者自序说这小说写的是情怀,诚然,小说的故事很有待推敲的地方,文笔也是明显的模仿《红楼梦》,然而对纳兰的一片真情,却是处处流露的。在这小说里,我不见得读到了纳兰,却真真切切的读到了爱纳兰的人。
之后接上去的就是《昆曲格律》了,和《朱光潜美学文集》并行。从读《螾庐曲谈》开始我就决定了,要把《螾庐曲谈》《昆曲格律》《昆曲曲牌及套数范例集》一路读下去。不过同时读两本“正经书”的结果自然是有一本读的奇慢,那就是《昆曲格律》,一个多月只读了个开头。
这中间也曾经下过决心要把《唐诗三百首》每天背一首,不过最后也无疾而终了,因为我觉得写剧本来说,我在理论上欠缺的更多,所以还是转向读理论方面的书籍了。
书一本一本读下来,最明显的感觉就是英文水平大幅下降。
最近一次收书是这个月中旬,收的书是觊觎了两年多的《昆曲曲牌及套数范例集·南套》。其实最初想买的是《岁月——叶少兰从艺六十年之感悟1950-2010》,一直未果,没办法想到了托平沙落雁童鞋帮我带过来,最后也还是放弃:第一次出国的人,箱子里哪可能有地方给别人带东西啊。最后才想起来慧慧童鞋回国了,可以叫她帮我带。正好在这个当口,汪兄又向我提起《南套》,我便开始了无限的纠结,到底是带《南套》还是带《岁月》。其间好几次想到放弃南套:如果书太重,她带不过来,我就不要了;如果她找不到网银,我就不要了;如果她觉得网购太麻烦,我就不要了……最终是一切都顺利解决,现在书已经在她手里了,只等她给我带过来。
我一面感叹无药可救了,现在飘零一身,还是在不停地买书,一面发现我真正想要的书,是不会问家里到底有没有地方放的,我还是会千方百计的把想要的书弄到手,一如《缀白裘》,一如《南套》。于是发现了一个非常悲剧的问题:手头一本英文实体书也没有,啊哈哈哈哈哈~~~我这么热爱收书的人居然到米国快两年都没有买除教材以外的英文实体书。就是这个念头,使我决定本周要去Strand Bookstore淘书:有地方新添中文书,就应该有地方添置英文书,唉,我知道我已经无可救药了。
之前在微博上跟人讨论了下像我这种对西方文学没有任何了解的人,应该怎么入手了解与英美文学,向花间夫妇(不知道是你们里面哪一位哈~)向我推荐了简奥斯汀的东西和林语堂的《京华烟云》,我的美术老师向我推荐了欧亨利的短篇故事(其实他本来向我推荐励志书籍的,不过,额……),于是决定Moment in Peking,Pride and Prejudice 还有O Henry的东西,十块钱以内,先找到哪本买哪本。
到了Strand Bookstore,先在外面看书架,发现涨价了,原来统统一块钱一本的书涨到两块或者三块了,真是通胀了啊,连旧书都涨价。粗看了两个架子,觉得没什么东西,就进到书店里面去了。
我对自己找书的能力向来是比较有信心的,然而Strand Bookstore给了我一个下马威。走到小说分类,抬头一看,顿时慌了:通天的书架,估计高度至少要有三米五;两个书架间的距离大概只有不到一米,也就是只够两个人侧身通过。小说类是按照作者姓氏的首字母分类的,我首先找的就是欧亨利的东西,找了一遍,没有任何结果。我第一次逛书店感觉到自己是这样的渺小,也才知道在这样的地方能遇到一本书是要靠书缘的——神马价钱,那都是浮云。
说起书缘,也真是奇特,我一进门在小说分类认出的第一本书,居然是英译本《红楼梦》!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扫了一眼直接就看到了,六块多钱吧,好像是新书。第一轮寻找欧亨利未果,在旁边杂乱的小书架上一眼看到了《战争与和平》,十八块钱,按说我就应该买下来,可是那么厚一大本,我真的没有有勇气读下去……
继续在L分类找《京华烟云》,《京华烟云》没找到,倒是意外碰到两本神奇的书:《老残游记》英译本和《鲁迅选集》英译本。
这一遭找下来,书没找到,但是找到了找书的技巧,仗着我远视眼,虽然有点散光,最上层的东西定睛看还是隐约能分辨的,定下心来,从头开始。不过这时我还认为简奥斯汀的姓氏是以O开头的,所以跟欧亨利一同找,回到O去找。再次路过那个小书架的时候,发现战争与和平已然不见了,在那个大大的空位上层,是一本《安娜卡列尼娜》——看来我跟这位列夫·托尔斯泰还真是有缘分,以后有机会把他的作品找来读读吧。
寻找再次未果,在O部分隔了个架子的地方也有一排小书架,上面平放着一本《Sense And Sensibility》,我偶然一瞥,发现作者正是Jane Austen,这才知道原来她的姓氏是以A开头的。
继续找L,还是没看到林语堂的任何东西,其实这时候我已经不太想要《京华烟云》了,我原是为想要了解英美文学而买书,总不能最后还是买了本写中国的书吧。找了两遍还没找到,看来是没缘分喽,于是转身去A找《傲慢与偏见》。一本一本找下来,还很顺利,在A的第二个架子正中一层,全部是简奥斯汀的作品,看了几本《傲慢与偏见》,或是封面不满意或是纸张不满意。倒是看到有好多的Sense and Sensibility,打电话给疏帘淡月,烦她帮我查这书讲的是什么故事,她查到读给我,我觉得一点也不合胃口,最终还是拿了本Pride and Prejudice。八块钱,朗文出版社的,基本是一本新书,封面排版一切满意,唯一的缺点就是纸漂白的太厉害了,尤其在Strand Bookstore的日光灯下,看起来相当刺眼。不过好在我不是近视,眼睛不怕用,犹豫犹豫,就是它了。
结账的时候加税,变成了8.71。店员问我要不要袋子,我一犹豫,看了看背着的书包,说不要,紧接着觉得不对,这书在我书包里放一路,估计就真成名副其实的旧书了,我马上改口又说要,店员有点糊涂了,于是又问了我一遍:你要不要袋子?我说要,她便给这本书配了个超级可爱的小袋子(我也不知道我为啥觉得它可爱啊,hiahiahia~~~)。
坐地铁回来都六点多了,找书找的饿得要死,下地铁直接扑奔牛肉粉,最后去了附近一个小体育场,夕阳下读了几页《朱光潜美学文集》。最近读到《文艺与道德》,只觉得他的文字不似以往平和,时常带了几分挑衅性,这时也终于得到了答案。在这一章完结后,作者加了补注:“讨论文艺与道德关系的七、八两章,是在北洋军阀和国民党专制时代写的,其中‘道德’实际上就是指‘政治’。——一九八一年七月读校样时写”哈哈哈~~~~原来如此,难怪难怪。
美好的一天就这样结束了。